過於喧囂的幸福承諾

以為今年可以不用寫任何的年度報告了。假設，我們自動遺忘關於2021發生的種種，諸如疫情的升級、遠距的社交、逐漸走入雲端的閱讀、延宕兩年反覆取消的國際書展，其實一切都還好。還好。沒有那麼糟。其實沒有那麼糟。假設，我們都自動遺忘逐年下滑的出版書市（反正已經雪崩過了）、越來越模糊的讀者面貌，以及越來越曖昧難辨的所謂「十大華文作家」、「年度暢銷作家」等等浮誇的稱謂與光環。

大型書店的年度整理和頒獎，是年末的重頭戲。匆匆瀏覽書名和作者，從河道照片匆匆滑過出版人的榮耀時刻。每年的榮耀時刻很短、很匆忙，短到幾乎立刻遺忘暢銷書的書名，甚至第二名與第三名的差異和排序。甚至我懷疑起每年這類的排行，對於我輩自稱為「讀者」的讀者而言，還有任何意義。

「作家」——曾經如此崇高的字眼，終其一生，我們這些寫字的人，甚且不敢自稱為作家的我們，對於連鎖書店爭相公告的「年度作家」、「暢銷作家」諸般頭銜，總是看得頭皮發麻。各式名單的揭露只透過統計數字，所謂的Top 1，反映的無非是銷售指標。藝術類書我們看到奈良美智，文學類看到Middle、不朽、村上春樹，這樣的排名可以每年蟬聯（意外今年沒有蔡康永）。「十大影響力好書」、「年度百大」，冷門書怎麼擠也擠不進去。若要搶入年度之最，只能拚了命地出版強項書籍，最好就是心靈成長和幸福致富，要不就主攻財經、漫畫、輕小說。暢銷最大。

孤獨事業之原子習慣

書市始終是個謎。今年的暢銷書有兩本，《致富心態》和《原子習慣》。我幾乎以為自己之所以沒有成功致富，一定是還沒有看這兩本書的關係。越來越困惑的我，仍然大膽地開著一家獨立書店、兩家獨立書店，無盡地困惑著。當我們寫字之人也難以超越李靓蕾洋洋灑灑五千字長文時，作者∕作家身分益發地困惑了。我想，我們正走向一個由「點閱」和「點讚」計價的文字市場，觸及力將取代創作力，書寫首先必須有人閱讀，讀者優先的出版事業正待展開。

2021年末，我們也將公布我們的年度排行。午夜夢回，我也默默期許自己，這會是一份有機會翻轉命運的幸福書單。然而夢想只是夢想。年度暢銷小說《沙丘》精裝硬殼版我一眼也沒有見到（目前還好端端地在蝦皮足量供貨中），《鬼滅之刃》套書屢訂屢敗，如此的荒謬現象整年都沒有少過。夢醒時分，我面對現實，夢想真的只是夢想。小書店之註定孤獨，正因其無可救藥遠離大眾讀者之原子壞習慣吧。

不暢銷書店的冷門暢銷榜

以下為浮光、春秋兩店總銷售前10名，銷量相同者佔據大半，排序僅供參考。

1.《老派少女購物路線》
2.《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
3.《觀察的藝術》
3.《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
4.《鬼地方》
5.《天橋上的魔術師》
6.《尋琴者》
6.《創作者的日常生活》
6.《如果理想生活還在半路》
7.《情批》
7.《真相製造》
7.《幸福之路》
7.《溫德斯談藝術》
8.《我台北，我街道》
9.《人類學家的無政府主義觀察》
9.《小站也有遠方》
9.《音樂使人自由》
10.《天才的思考》
10.《成為西蒙波娃》
10.《人類時代》
10.《倒數五秒月牙》
10.《咖啡家族》
10.《想想下北澤》

春秋文學書銷售明顯超越浮光，有趣的是，某些社會科學類書春秋也大幅領先（例如《人類學家的無政府主義觀察》、《像我一樣黑》）。有些書同一個作者，卻總是浮光賣這本，春秋賣那本（例如莎莉魯尼的《聊天紀錄》和《正常人》）。今年文壇大黑馬「老派少女」洪愛珠佔據第一名毫不意外，法國哲學家西蒙波娃分居2、10名，佔比可觀。《一場極為安詳的死亡》冷靜書寫女兒與母親的最後相處，為浮光春秋今年的暢銷榜給予極度榮耀。

賣書賣到天涯海角此情不渝

今年經歷了前所未有的現實衝擊。五月中開始台北進入三級警戒，靠著讀者們的遠端購書，六、七月我們總計賣了40萬的書（甚至有遠從北美、南美來的讀者訂單）。針對那些總是挖苦我們「不好好賣書」的鄉民，在此予以嚴正回應。

2021我們締造的另一個書業奇蹟，是與Aesop合作的「酷兒文學圖書館」（註）。整個10月，在人力物力極度短缺震盪下，我們傾盡全力圓滿達成選書與採購的不可能的任務。最終我們經手了這筆20000本書的書籍銷售，創下數百萬的銷售總額。根據統計2021年台灣書市11、12月的微幅回穩，春秋、浮光紮紮實實地參與其中，為整體書市提供實質的貢獻。而尤其，更要對「台灣伊索/Aesop」堅持以「書」作為品牌形象的人文挹注，給予高度肯定。

最後我想說的是，兩家小書店能夠反映的書市概況很少、很有限，而尤其我們更常常屬於例外的邊緣族群。無論是三級期間遭到無妄檢舉、限定暢銷書之限定排除，還是Aesop締造的酷兒閱讀盛會，我們堅持以獨立書店的小眾立場在市場存活。必須檢討的銷售策略會審慎以對，點讚與點閱的魷魚考驗則暫放一邊。我們所能提供的，偶爾會是其他書店較少能夠提供的，譬如說，目前台灣擁有最多紀大偉小說《膜》英文版（The Membranes: A Novel）的書店，當數浮光和春秋了吧。以上。（文/ jc）

註：
Aesop #酷兒文學圖書館 完整書單

1 膜（The Membranes: A Novel）
2 孽子
3 寂寞的十七歲
4 封神榜裡的哪吒
5 欲愛書
6 獨舞
7 倒數五秒月牙
8 擊壤歌
9 脫北者，男同志
10 惑鄉之人
11 夜行之子
12 性別島讀
13 同志文學史
14 莫利斯的情人
15 童女之舞
16 普通的戀愛
17 細軟
18 致不在場的他們與遲到的我
19 時光莖
20 大師
21 變身妮可
22 傅柯關於性事的十二堂課
23 mini me陳柏煜詩集
24 我從沒計畫成為一個同志
25 此生，你我皆短暫燦爛
26 任性無為
27 鱷魚手記
28 蒙馬特遺書
29 邱妙津日記
30 我們都是千瘡百孔的戀人
31 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
32 惡女書
33 同婚十年
34 其後
35 愛是無名山
36 她們都是我的前女友
37 半個媽媽半個女兒
38 戀愛課
39 愛情酒店
40 臺北家族，違章女生
41 男身
42 名為我之物
43 斷代
44 作伴
45 以你的名字呼喚我
46 在世界的盡頭找到我
47 如果麥子不死
48 金色筆記
49 維多利亞三部曲
50 花街二十七號
51 寂寞之井
52 逆女
53 少年粉紅
54 不穿紅裙的男孩
55 藍色是骨頭的顏色
56 我討厭我自己
57 我們回家吧
58 向光植物
59 無眠
60 灰矮星
61 我的蟻人父親
62 A夢
63 橘書
64 春眠
65 服妖之鑑
66 荒人手記
67 分手去旅行
68 單身
69 花開少女華麗島
70 我長在打開的樹洞
71 弄泡泡的人
72 崩麗絲味
73 山地話
74 女子漢
75 流金歲月
76 臺灣漫遊錄
77 精神病院
78 阿媽的女朋友
79 我和我的T媽媽
80 有一種母愛不存在
81 格雷的畫像
82 關鍵字: 台北
83 花都開好了
84 女兒房
85 想回家的病
86 同在一個屋簷下: 同志詩選
87 愛情神話
88 歡樂之家/我和母親之間
89 色度
90 不眠之城
91 永恆少年
92 鹽的代價
93 魂斷威尼斯
94 你的身體，我的時間之書
95 永別書
96 愛的不久時
97 性意思史
98 台北爸爸紐約媽媽
99 伊薩卡島
100 我娘
101 男人在世
102 歐蘭多
103 裸體午餐
104 大毛蛋
105 史前紀
106 我深愛的雷奈費里尼及其他
107 鵪鶉在鸚鵡頭上唱歌
108 天河撩亂
109 大人先生
110 道德浪女
111 臺北人
112 想像不家庭
113 性別做為動詞
114 失物風景
115 不是所有親密關係都叫做愛情
116 侶途：同性婚姻上路後，這世界發生了什麼？
117 性、高跟鞋與吳爾芙：一部女性主義論戰史
118 鬼兒與阿妖
119 深淵書簡
120 戀人絮語